從花草身上,我理解到順應自然的重要性:花藝師黃煒茜Wei Chien Huang

 

花藝師黃煒茜想起剛接觸花藝時,孤身站在倫敦的花市中,看著許多花藝師游刃有餘地將所需花束挑選完畢,並離去。眼看將要迷失於不知從何開始的慌張,一位花商拿起一束香碗豆花,遞給煒茜,娓娓道來挑選花材的訣竅,「那是我愛上香碗豆花的時候」,煒茜說,這瞬間也是令剛開始學習花藝的她,感到特別安心的時刻——很巧的是,「開啟一段全新的生活」,正是香碗豆的花語。

 

「從花草身上,我理解到順應自然的重要性」

花草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?2021年中,當疫情再度籠罩台灣,整座小島陷入低迷氛圍之時,花藝師黃煒茜 Wei Chien以「疫情後的人們」為主題,為2021臺北時裝周Taipei Fashion Week SS22的主視覺添加了既能回應時代,又獨具個性的花朵元素——在四面環壁的空間中,如病毒狀的大蔥花以紅、紫相間的顏色包圍著模特,「我想訴說的是,即便在艱難的處境下,植物依舊可以帶給人們希望與療癒的感受。」

喜歡融入鮮豔、濃厚色系於花藝創作中的煒茜,在英國學習、從事花藝工作已有三年之久,由於過去主修時尚行銷(Fashion Marketing),花藝創作歷程深受時尚思維影響,時常參考各式時裝品牌的配色。她大膽而前衛的色彩運用,展露於Schön! MagazineHarper's BAZAAR Taiwan等時尚雜誌中。

除了關注色彩的運用,煒茜亦認為人與植物的距離並無想像中遙遠,並將這個概念詮釋於NR Magazine的作品《Identity Issue》中。想像人類從社會化的狀態,倒退回最原始自我的歷程,煒茜於是將許多株花朵串成一副面具,輕輕覆蓋在人臉上——「人跟植物本來便是共生共存的」,笑稱自己以前對待任何事物總是過度執著,「從花草身上,我才理解到順應自然的重要性」,觀察身邊發生的事情想要傳遞什麼樣的訊息,接受生活無可預測的演變,都是一種順應自然。

 

以花朵,抓住一瞬間的浪漫

然而,在都市嘈雜紛擾的環境,順應自然似乎是較難達到的事。「在處理花草時聽著都市的聲響與窗外的車流,偶爾會覺得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世界」,常感受到都市的清冷疏離,煒茜認為花藝在這樣的環境中彷彿存身於不同維度。歷經異國花藝訓練及陶冶,回到台灣,煒茜發現原先只在歐洲相對更為頻繁的買花風氣,近年似乎也正在台灣盛行,不禁令她進一步思考人們更加願意投身於花卉的理由。

「望著人們在都市的壓抑、生存的艱難,我覺得花朵能讓人們抓住一瞬間的浪漫」,煒茜說道,能以花草為媒介,離開現實世界片刻,或許正是自然界的特別之處;而對自己而言,「創作、觀看花朵的當下,總是能夠感受到自由,並全然專注在某一件事情裡」,這些都是她享受於花藝創作的原因。

「親近自然也是感受自由的另一種方式。」煒茜喜歡找片草坪席地而坐,不時與朋友到山中露營,這樣的習慣源自於在英國時期那段自在的時光,「如果能擁有一天的時間回到英國,我會花上一整天躺在草地」。雖然時常懷念英國街頭自由而充滿活力的氣息,「台灣亦能帶給我感受到自由的環境,這要歸因於身旁朋友們打造出了一個很好的創作氛圍,可以很坦誠表達彼此的想法。」 

煒茜在工作室門前與我們分享創作的理念・林俞歡/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煒茜與我們分享著攝影集《極度疼痛》・Wei Wei Chen / 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林俞歡/攝影


「我還能以什麼形式去做喜歡的事?」

回望過去與未來,「並不是努力,任何事情就能圓滿」,當反覆觀看電影《紐約哈哈哈》(Frances Ha)時,煒茜總能在其中發現自己的部分身影。眼見一心嚮往跳現代舞的女主角,在電影結尾選擇改以撰寫劇本,作為擁抱自己志向的方式,「這樣子的曲折似乎比較貼近現實。」

「我還能以什麼形式去做喜歡的事?」在倫敦時裝學院(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)畢業後,煒茜才發現時尚行銷並不是自己想從事的領域。當時學校的導師每週都會與學生進行未來規劃的對談,藉由這個機會釐清思緒,「才想起自己小時候的夢是開一間花店」,因而踏入花藝的世界,從花店工作開始建構基礎。花店工作告一段落後,緊接而來的,是每日8小時的密集花藝學程,課後更要花費大量時間自行練習插花。

起初煒茜配花的用色偏向淡雅樸素,「本來以為自己喜歡日式侘寂的意象」,直到後來,她才發現自己喜歡色系濃厚的花,「我是很喜歡尋求刺激、冒險的人,色彩鮮豔的花可以襯托出這樣的感覺。」從獨自摸索花材的挑選,到學習將抽象的概念轉化為明確的顏色、花卉架構,持續了兩年,才逐漸探索出自己的花藝風格。

 

「深刻的體驗,總會讓我找到部分的自己」——以情感為核心的創作

「創作時,我常常依著自己的情緒走。」善於感知情緒的煒茜是個喜歡探尋內心世界的人,創作靈感常源自於感受與情緒,尤其是令她感到「深刻」的人事物。「我喜歡會讓我感受到痛的電影」,《花神咖啡館》(Café de Flore)、《愛在黎明破曉時》(Before Sunrise)系列、《雲端情人》(Her)都是煒茜心中的經典之作,「在花藝創作過程也常常會思考如何呈現出看完電影當下的情緒」。

除了電影,煒茜也喜歡讀詩文與攝影類書籍,習慣將感受深刻的段落記錄下來。

「我於十月二十五日出發,渾然不知這個日期標示了一場為期九十二天倒數計時的開端,而這九十二天將會導向一場決裂,平凡無奇的決裂,然而我當時卻像是經歷到此生最痛苦的時期。我把一切歸罪於這場旅行。」——Sophie Calle,《極度疼痛》

分享著攝影集《極度疼痛》的段落,不論是電影、詩文,在這些作品裡,「我好像可以體驗、進入那樣的情境,那個體驗會讓我找到部分的自己,並留下什麼」,而在未來,這些因情感而生長的作品,將又如何彰顯出自己的花藝風格,都是煒茜期待持續藉由花藝詮釋的問題。

透過花藝,為生冷的城市、疫情下的困頓時期帶來療癒和希望;將電影、書籍中的人生風景轉譯成為花朵的各種姿態,留存倏忽即逝的深刻情感。病毒狀的大蔥花、原始自我的面具,從淡雅樸素的侘寂,到濃豔張目的冒險,煒茜一路以來,從探詢自己出發,透過創作花藝作品回應,以「這些情感,將帶領我們到什麼地方」展開生活中的一場場對白。

 

林俞歡/攝影
林俞歡/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林俞歡/攝影
林俞歡/攝影
林俞歡/攝影
Wei Wei Chen / 攝影
林俞歡/攝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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