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子音樂,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遙遠:一窺創作人 Sonia Calico 與策展人彥儀的都市派對

「電子音樂」,廣泛來說,就是用電子聲響合成出來的樂曲,不一定會使用到如吉他、小提琴、鋼琴等常見的實體樂器。但也因為缺少人聲,對聽眾來說相對小眾,也不太了解樂曲背後的故事與製作過程。有感於此,在台灣首屆電子音樂盛事《新能祭》熱鬧落幕後,我們特別邀請到兩位創辦人 Sonia Calico(以下稱 Sonia)和李彥儀(以下稱彥儀),來聊聊關於電子音樂的不同面向、疫情期間的創作經歷,還有她們是如何將日常種種,帶入到自己的創作中。

 

把生活的感受放進音樂中

現在製作電子音樂最普遍的工具都是用電腦軟體,其中也包含了「取樣(Sampling)」—— 將別人的作品或聲音擷取下來,再透過自己的轉譯放入曲目中。「但是取樣不限於錄音,也有可能是我從小聽到大的樂劇,或我喜歡的電影配樂。」Sonia 解釋:「我可能會被它們啟發,然後用某種方式把它們融合在我的音樂裡面。」舉例 Sonia 前年發行的專輯《Simulation Of An Overloaded World》中,《Mukbang Roller》就以韓國流行的「吃播」為靈感,將直播主進食的聲音取下,揉進節奏感明快的曲子裡。

「那其實是在吃烤豬肉的 ASMR 影片。因為我在寫這張專輯的時候,睡前很愛滑 IG。」Sonia 笑說:「它(ASMR)應該是要讓人覺得很舒服的 —— 我一開始看的時候覺得很療癒,原本寫歌的規劃也是想用 ASMR 做一首讓大家放鬆的歌 —— 但我發現自己越看越睡不著,最後這首歌也就變成這樣了。」她接著說:「這就是取樣的一部分,把一些生活的感受放到音樂裡面。」

從藝術角度來看,策展人彥儀則有另一層見解。拋開傳統音樂裡使用的音階、大小調,以及所謂「和諧」的聽覺規範,她表示電子音樂就像其他藝術形式,是能有很多潛力、很多面向的:「就我的認知來說,電子音樂它不會被音階給限制,它可以在音域間有大幅度波動,也可以只做些許微調,或在頻率上做出錯差等,藉此製造出不同的聲響 —— 有點像是反音樂、挑戰既定價值的一種音樂形式。」

Sonia 隨後補充:「我很喜歡把一些沒有辦法,或比較不常見的元素拿來實驗 —— 當然有時候不會成功,但創作就是這樣。」並說道:「的確因為現在有了電腦工具跟取樣的概念,讓電子音樂可以有更多可能性。」

 

打造都市裡的派對場所

80年代,Techno 在德國法蘭克福地區興起。那是早在手機與社群媒體出現前的時代,沒有嚴密制度與法規,當時的新銳音樂人會帶著自己的「實驗品」去不同的地下派對基地試水溫,許多作品只會出現一次,唯有在舞池裡的人們才能感受當下所營造出的氛圍 —— 因此當這些具有代表性的場所被現代商家取代、被拆除時,才更顯傷感。「那真的是只有當下才能存在的東西。」Sonia 分享自己如果有新歌,也喜歡在彩排時播放,跑去觀眾區用音響、大喇叭聽看看,測試一下哪邊製作的還不夠好。她說道:「因為電子樂 —— 其實就是舞曲啦,是不太需要分析的,大家覺得好聽的話就會有反應,不用看歌詞就知道。」

「電子音樂」多了一種流動和視覺感,在呈現時也常與視覺、表演藝術搭配,因此兩人借鏡許多歐洲的藝術和音樂祭,試著在城市裡尋找最合適,同時不會造成周邊負擔的場所 —— 但礙於台北市區的建築緊密相連、人口稠密,以及安全、防疫等規範,目前她們的夢想場地尚不存在。

「可能要先請彥儀買地,我們自己蓋一個吧。」大家聽完笑成一片,Sonia 接著:「其實當初想辦《新能祭》一個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想辦一場市區音樂祭 —— 可是在台北真的太難了,有許多防治跟噪音管制以及刻板印象,電子音樂常被污名化。」不管是音樂祭、派對或跨界活動,Sonia 與彥儀想做的,其實就是在市區創造出一個平等且安全環境,能讓人們放鬆享受、盡情跳舞,累了想回家也很方便的快樂空間。

 

新能祭音樂總監 − Sonia Calico
新能祭藝術策展人 − 李彥儀


打破想像的跨界合作

「我覺得台灣對『藝文活動』的支持,好像只有限縮在某些特定領域,並不是很全面。」在國內外都有豐富策展經驗的彥儀,聊到這裡突然有感而發:「所以希望未來大家可以接受更多元的、開放的(藝文活動),而不是只有很靜態的展演才能被納入其中。」

以《新能祭》為例,每組「新能三角」的參與者主要是由 Sonia 去整理跟配對出來的,並由彥儀提供對「跨界」合作有興趣、有經驗、也喜歡派對的藝術家們的名單一起做媒合。過程中,Sonia的角色就像是藝術家們的調和劑,在適當時候給予建議,同時確保每位合作對象都是獨立創作者、有同等的發揮空間,協助他們激盪出令人驚豔的火花。

「我還滿樂見未來有更多音樂人跟藝術家合作的。」特別像這次 XTRUX(新媒體創作組合)、B E N N(DJ 及獨立製作人)跟 SOWUT(創作歌手)合作的歌。「原本他們都個別在自己的藝術領域發展。但因為這次合作,(XTRUX 跟 B E N N)就認識了 SOWUT 的廠牌,還有進一步合作。」彥儀分享:「能被不同領域的人看到,對他們來說都是個很棒且不同以往的(職業)選擇。」

另一個藝術家李亦凡、春艷(歌手)跟 3R2(音樂製作人)的組合也是。「顏社的老闆(春艷的經紀公司)很喜歡李亦凡的作品,雖然不知道未來會不會合作,但就組合來看,他們真的有打破其他領域對視覺藝術家們的印象。能把他們的作品帶到更多觀眾面前是很棒的事,希望未來也可以看到更多出乎意料的合作。」

 

電子音樂,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遙遠

彥儀也提到,儘管目前台灣在創作上,都偏好比較符合商業考量、執行完善的方式,但跟藝術家合作也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 —— 因為有時在一個捉摸不定的情況下,反而會催生出瘋狂又出其不意的產物,進而讓台灣的大眾視覺文化更有趣。

Sonia 聽完,思考了一會,隨後以創作人的角度補充,表示電子音樂其實不是個有「根」的文化,又沒什麼人聲點綴,因此相較於其他派別,對台灣人來說仍較陌生,也很常被「誤會」。她以自己為例,與視覺藝術家合作,是希望創造出一種情境,讓平常沒有接觸電子音樂的人,親自感受到它的美好。

「因為某個『氛圍』而喜歡上某個東西,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像在爸媽那一輩有些人很喜歡江蕙,可能是在約會時聽了江蕙的音樂,這些情境都是讓你喜歡上某個作品的原因 —— 我們也想幫電子音樂打造出這樣一個『情境』。」Sonia 直白地解釋:「至於要怎麼做?或許我們把不一樣的元素帶進來,比如跟視覺藝術家合作、提升現場音響的效果、用雷射燈射來射去,或你跟好朋友們一起玩得很盡興,你就會發現,其實電子音樂沒有你想的那麼遙遠,跳舞也沒有你想的那樣尷尬。」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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